梦溪夜话

       宋人也称太祖为艺祖，大抵宋太祖是个多面手，不仅武艺高强，而且百工纯熟，既是个开天辟地的英雄，也是个对文化、技术热衷的好领导。宋太祖是中国历史上少有的武夫出身的开国之君，但却文化事业和文人十分推崇，他认定：宰相须用读书人，从此为天下的读书人开创了光辉的前程。美国总统小布什有个著名的“笼子理论”，他说：“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成就不是留下了多少宏伟建筑和科技成果，而是驯服了权力，把统治者关进了笼子……我现在就是站在笼子里跟你们说话”。这厮只是说说而已，对于他要做的，即使是千夫所指，又能怎样？然而1000多年的宋太祖却做了小布什宣称要做的事。“太祖誓碑”可能不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明确要求统治者必须宣誓的法律公文，至少是中国历史上首次明确要求统治者必须宣誓遵守的家法，在一个朕即国家的时代，这个家法其实就是国法。从这一点看，宋太祖无疑比中国所有的政治家都高明、都进步。在皇权时代，要求被统治者通常要比要求统治者更具有操作性，也更容易被下一代继承和接受，但以“祖宗家法”的形式要求所有的继位者，实在是别出心裁，既透露出人性的光辉，又闪耀着人类的智慧。宋代能够成为西方史家所称道的“伯利克里”时代，恐怕正是太祖这类制度建设的结果。

      说到艺祖之才艺，还有一个典故。宋代的乌纱帽（官冕）上的两根长长的翅，据传就出自宋太祖之手。当年大臣上朝时，不少官员相互交头接耳，左顾右盼，窃窃私语，有些不成体统。所以太祖就设计出两根长翅插在乌纱帽的两旁，巧妙地用物理办法规定了官员与官员之间的距离以及官员举止必须端正。如果官员摇头摆脑，则乌纱上的双翅会狂抖不已；如果官员挨得太近，互动之时会碰掉官冕。前者会让皇帝看出那个官员举止不雅，后者掉落乌纱帽，莫非是要辞官不成？你瞧这个防呆措施，让艺祖做工艺工程师，肯定也是顶级的。宋代的乌纱帽，品级越高，双翅越长，站在朝堂之上的空间也就越大，这好比现在单位的办公区间，级别越高，办公区别越大一样。有些高官当久了，习惯和排场也就来了。据传一日宰相寇准打扮成书生模样，进行微服私访体察民情，遇到一个老人，便上前交谈。老人对寇准卑躬屈膝，跪拜迎送。寇准说：“老先生，我就是一个穷书生，不用这样客气嘛。”老人笑着说：“你可别骗我了，我都看出你是当官的了。”寇准问他怎么看出来的，老人说：“你刚才通过窄巷的时候，侧身左顾右盼，生怕碰到你的帽子，要不是常戴长翅帽，怎么会有这种习惯动作呢？”

       我们常常将“5S”挂在嘴边，这“5S”的最高境界就是素养，或者积习惯成素养。宋太祖一招小小的设计，一改五代人们粗鄙的举止和习惯。看来，制度设计是根本，而制度设计中，用物理的办法防呆又是最靠谱的。靠人的注意力、自觉性和自制力，只是不得已的办法，或者是临时性的措施。每个行当都有一个祖师爷，唐明皇是唱戏的祖师爷，管仲据说是娼妓的祖师爷，个人认为，宋太祖应该是IE（工业工程）的祖师爷！